棠棠喝過藥睡了一會, 許是白天昏睡太久，到半夜就醒了過來。

屋子裏空蕩蕩的，彌漫的都是藥氣, 她抽了抽鼻子，閉上眼睛還想睡，可是卻怎麽都睡不著了。

這時, 腦中忽然響起聲音：“恭喜宿主逃過一劫。”

棠棠：“.....”

“故障現在檢修好了？”

系統：“好了。”

棠棠：“呵呵，可真靠得住。”

系統道：“請宿主註意語氣，若非系統全力搶救, 宿主和裴慕現在已經死了。”

“那麽大的火，宿主和裴慕能全身而退, 宿主以為全靠運氣嗎？”

棠棠：“....”

好像是有點運氣太好了。

“另外, ”系統又道：“檢測到裴慕人物心理軌跡偏航嚴重, 現將宿主對裴慕的毒舌任務從每日五句提升到十句。待宿主傷勢痊愈後實施。”

“....”棠棠極其不情願，感覺自己頭都大了。

系統對棠棠的情緒一清二楚, 警告道：“請宿主註意，裴慕為註定悲劇性人物, 請不要心猿意馬, 專心完成任務！”

棠棠怔了一下, 那個她一直逃避的問題, 終於被系統一針見血地挑破。

原書中，裴慕稱帝之後施行高壓政策。他窮兵黷武, 揮師南下，誓要踏平周國。剛開始梁軍勢如破竹, 然而齊蕭繼位後, 局勢開始發生逆轉。

這場戰爭打了數年, 最終梁國國力不敵, 民怨鼎沸，四處爆發起義。反抗勢力滲透皇宮，裴慕被人投毒，卻最終沒死成，成了瘋子，被叛軍當做鎖起來當做瘋狗取樂。

棠棠沈默了好一會，才問道：“為何他註定悲劇？”

系統：“裴慕回到梁國稱帝，攻打周國，為男主女主制造障礙，此為必要劇情。”

棠棠：“那他也不一定非要瘋掉啊。”

系統：“性格決定命運，裴慕的人設決定他註定不會成為仁慈的君主，而任何一本小說中，暴君的下場都不會好。”

“而且就算最後不瘋，至今為止，他傷病不斷，奪位覆仇之路危機重重，會進一步對他的身體加重負擔。經初步計算，裴慕活過三十歲的概率為百分之二十一。”

棠棠胸口一陣憋悶，好半天沒說話。

系統也沒再出聲，默默退出了她的腦海。

棠棠這下徹底睡不著了。註定性悲劇人物這幾個字在耳邊不停地響起，像座冰山般壓在她的心上，讓覺著她又冰冷又沈重。

棠棠一早就知道裴慕的結局，但一開始，她把他當做任務對象，對他又厭惡又恐懼，根本不在乎他最後是死是活。後來她把他當做朋友，那是她又覺著裏結局太遙遠，一切還充滿變數。

而剛才系統那番話，直接讓她的心情沈入谷底。

就算他最後沒有成為暴君，沒有被反抗勢力下毒，他奪位後也活不過三十歲。

棠棠心裏又亂又難受，頭又開始疼了起來。

她深呼吸，強制自己平靜下來。

月光如流水，沈靜地灑了滿室，撫慰著她的心。

棠棠從未談過戀愛，但是也憧憬過。

和別人不同，她不喜歡像電視上演的那種轟轟烈烈，愛得你死我活的愛情。

她就希望有個人能陪著她，最好比她大，成熟又穩重，懂她呵護她，然後他們一起過平淡的小日子，細水流長，日覆一日，年覆一年，誰也不離開誰。

裴慕不是那種人，跟他在一起，註定沒有平淡的日子。

所以，現在的最優解，就是她把自己那剛剛冒出頭的悸動，按回去。

她只是感動，因為當時太怕太絕望了，所以裴慕的出現才會讓她產生了強烈的依賴情緒。

而之後意識到裴慕喜歡她，這兩件事加在一起，讓她產生了類似喜歡的悸動。

只是在這樣而已。

只是都趕在一起，冷靜一陣，時間長了，這些剪不斷理還亂的情愫就會變淡，然後漸漸消失。

所以她不用糾結，也不用煩惱。

由於半夜心煩意亂睡不著覺，第二天棠棠直到中午才醒。

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，看見裴慕在她床前支著下巴在打瞌睡。

棠棠瞬間就清醒了。

他怎麽來了？

不是背後燒傷了，還發燒了嗎，怎麽不好好休息？

裴慕的臉色蒼白，嘴唇也沒有血色，一手支著下巴，另一手搭在床上。

離她的手很近。

饒是告誡過自己，棠棠心裏依舊癢癢的。

她有一種沖動，很想去握住他的手。

裴慕的手指修長，骨節突出的很明顯，指甲修剪得整齊幹凈，上面泛著淡淡的粉色。

只要輕輕一動，她的手指就能觸摸到他的。

反正他睡著了，她幹什麽他也不知道。

就，偷偷碰一下。

棠棠手指蜷了蜷，然後向裴慕的手靠去。

她剛一碰到裴慕冰涼的肌膚，他就忽然驚醒了。

“不要！”他像是做了什麽噩夢，猛地站了起來。動作太大，傷口猛地被牽動，裴慕悶哼一聲，疼出一腦門冷汗。

他原地站了好一會，才僵直地重新坐下，然後將目光移向棠棠。

他發現她醒了，也顧不得疼，立即轉身從椅子坐到床沿，傾著身子關切地問道：“怎麽樣？疼得厲害嗎？想不想喝水？”

裴慕的嗓音底啞，聲音中都是顆粒感，說起話來有些艱難。

嗓子被灼傷了還說什麽話？

棠棠擺了擺手，示意他不要說了。

她拿起床頭的鈴鐺搖了搖，不一會琥珀就進來了，伺候她漱口喝水，然後又識趣地退了出去。

她拿起紙筆，在紙上寫道：“傷還沒好，過來幹什麽？”

裴慕想說話，棠棠把筆紙塞到他手裏，示意他寫字別說話。

裴慕接過紙筆，在上邊沙沙沙地寫著，半響，棠棠圓滾滾的變形奶酪體下面多了一行俊秀的小字。

“已無大礙，就想來看看你。”

騙人，剛才疼得臉都青了。

棠棠悶悶地在紙上亂畫，又想到系統說的，裴慕一身病痛，可能活不過三十歲。

她提筆又寫道：“你快去休息吧，受傷上了就要好好養著，免得以後留下病根。”

裴慕搖搖頭，寫道：“真的沒事。”

棠棠一陣無語。

她想了想，小幅度地蹭著，往床裏讓了讓。

她和裴慕一樣，傷的都在背上，現在是側身躺在床上，而她的床又軟又大，隨隨便便就能讓出一個好大的位置。

棠棠伸出一只手，拍了拍床。

裴慕看著她，沒說話。

棠棠以為他不明白，在紙上寫道：“你也上來躺著，這樣躺著傷口不疼。”

她遞給裴慕看，裴慕看完表情更古怪了。

然後有些別扭地眼神移向一邊。

棠棠對他這幅形容狐疑了老半天，這才恍然發現自己的行為太大膽了。

活像個老爺們在勾引小媳婦上床。

天地良心，她絕對沒有，她人都這樣了哪會想那麽刺激的事！

只是一時情急，想著裴慕躺著肯定比坐著得勁。

棠棠訥訥地收回手，又蹭了回去。

室內一陣沈默，兩人都有些尷尬。

過了一會，棠棠又把筆拿起來，寫道：“謝謝你救我。”

裴慕看後搖了搖頭。

棠棠沈默了會，又寫道：“你說得對，我就不該減肥。”

“也不該兇你，不然的話就不會被陳尚珠抓到。”

裴慕垂眸看著紙上的話，半天也沒動，過了一會提筆寫道：“是我的錯，我該跟去的。”

棠棠看著那一串眷秀的字，心裏很不是滋味。

裴慕是個反派角色沒錯，他敏感多疑，極端又陰狠，為達目的不擇手段。看書的時候，棠棠甚至覺著他對沈語荷的愛也是病態而扭曲的，占有欲大於愛意，不管對方怎麽想的，只想強制將她留在身邊，哪怕前方是地獄。

但她眼前的裴慕，卻時不時的體貼到令人心酸。

他不是一點好的地方都沒有。

他真的就該得到那樣的結局嗎？

棠棠悶悶地不說話，裴慕似乎想緩解尷尬，又提筆沙沙地寫了起來，交給棠棠看。

“不用刻意讓自己瘦。”上面寫道：“但吃太多也不好。”

“尤其不要總想著吃。”

“我一直想問，你身上怎麽總帶著吃的？”

棠棠也不知道答啥，隨便寫道：“沒有總想著吃的，也沒有總帶著吃的。”

裴慕寫道：“那我把你抱出來的時候，你身上怎麽都是小糯米丸子？還有一身奶味？”

棠棠看見小糯米丸子幾個字的時候楞了一下，心想她那時身上怎麽可能有這種東西。她用筆把那幾個字圈上，向裴慕投去了疑惑的目光。

裴慕寫道：“就是黑色的小丸子。”

啊！棠棠恍然大悟。

裴慕說的小糯米丸子指的是珍珠奶茶裏面的珍珠，她那個時候沒有水，就從商城裏買了杯奶茶弄開了，當水浸濕了袖子。

然後裏面的珍珠也灑出來了。

棠棠不知道該怎麽解釋，想了想，幹脆認下了，寫道：“沒辦法，實在太好吃了，特別想臨死前吃一點。”

裴慕看她寫完後久久沒有說話，似乎是震驚了，沒想到有人在那種情況下還能想著吃。

棠棠露出個假笑，寫道：“你想吃嗎？下回請你吃。”

裴慕沒動。

棠棠又寫道：“裏面配的奶也特別好喝。”

裴慕：“......”

然後在下面寫了個“想”。

棠棠噗嗤樂出聲來，聲音像是烏鴉叫，裴慕也笑了，兩個人對著傻笑了好一會。

中午的時候小廚房做飯，琥珀直接把飯菜端到了棠棠床前餵給她吃，棠棠身上不舒服但不影響胃口，一頓又沒少吃。

裴慕也在她屋裏吃午膳，吃完後本來還想在再呆一會，珊瑚忽然發現他後背滲了血。

於是裴慕被棠棠強行趕走換藥去了。

下午的時候沈語荷來陪她，陪了一會珊瑚通報說九公主來了。

九公主進來的時候沈語荷正在給棠棠剪指甲，她一看見就不高興了，走過來不悅道：“起開？幹什麽摸棠棠的手？！”

沈語荷訕訕地放下剪刀，把位置讓給了九公主。

九公主看見棠棠腦袋上纏著布，還側著身子不敢動，馬上眼圈就紅了。

她拉著棠棠的手哭了半天，棠棠也不知道該怎麽哄，只好拍拍她的手。

就在這時，裴慕進來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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